漠城之內文人本就眾多,且大都腹中確實有不少文墨。文章詩詞頻出,大半皆為妙品,尤其好用古言老韻,且極工整,又不失金輝玉潔,倘若是傳到外界去,定能引起齊陵文壇震動。
這倒也情有可原,家家皆富庶,衣食無憂,除卻研究學問詩詞,似乎也并無旁事可做,再者城中本就有許多滿腹經(jīng)綸的老者,代代相傳,自然城中文墨氣極為濃郁。
如此一來,絲竹管弦等這類雅樂自然是興盛不衰,乃至有一眾嗜樂如命者,專司奏樂做禮,這在老人家口中可是舍本逐末的荒唐舉動,于是多半吃了自家長輩的手板,棄樂從文,好生精研學問。
不過總有那等執(zhí)拗之人,寧可從家邸中搬出,也不愿將手頭的琴弦毀去。于是城中為數(shù)不多的行當之中,便又添了樂師這一行,許多輩下來,樂師甚至演變?yōu)槟钱斨械匚粯O高的一門行當。
城中家家富庶,樂師更不愁吃穿,許多樂師平日依舊是研讀文章,只是在宴會行宴這等時候才出手奏樂,深究身份地位,大都并不比請樂師這戶人家低微。稱為樂師,實則只是喜好奏樂,至于前去主人府上演奏,不過是順帶而已,并不指望以此謀生或討得什么好處;所謂俸祿,均是諸如借來主人府上一卷孤本,觀看幾日,或是見主人家中一軸畫卷,借回府上臨摹兩日,便原物奉還。
眼下阮府之中自然也有樂師,不過不同之處在于,這些個樂師均常住府中別院,倒并非是無宅可居,而是可在阮家書樓當中隨意出入。
阮家書樓并未修筑于阮府,而是修于城主府后數(shù)千步遠處,統(tǒng)分九層,占地極廣,同不遠處的城主府相比,后者瞧著極為寒酸。其實這亦是城主授意,旨在令城中讀書人明曉一個道理。
萬般下品,哪怕漠城一城之主,或是外界帝王將相,于書山學海之中,不過一粒微塵而已。
阮家藏書究竟統(tǒng)共多少冊,誰也不曉得,恐怕只有城主在內的極少數(shù)人,才可心中隱約有數(shù)。市坊間傳聞,這些位樂師頭回上門,踏入書樓之中一瞬,便無一人能將唇齒合攏:僅古時竹簡便占去三層,抬眼望去,檀木博古架中每隔一拳寬窄,便有一卷竹簡,如此寬闊的地界之中,何止數(shù)千卷?
于是往后許多年,阮家的樂師歸老過后,便有無數(shù)精通絲竹管弦的讀書人前來府上應征,回回皆是盛況,不為其他,只為一睹書樓中浩如煙海的卷帙。
眼下即是如此,阮府絲竹管弦之聲繚繞不絕,灑滿好大一片華貴宅邸,浮光暮色當中,竟在華貴奢靡之中,無端升起些許難名的蕭瑟之意。
“這么說來,府主為何不前去同城主親口言及,反倒是以這等手段行事?”那位坐姿極散漫的少俠擺擺手,神色之中帶有些許無奈,“唐某自認無才無能,平生所愿便是踏足天下,偶爾見得不平事,能出個兩三刀,僅此而已。將偌大家業(yè)半數(shù)交付于一個浪蕩江湖郎,實在有失明智,我瞅那丫鬟不錯,不如交與她打理便是?!?br>
阮秋白將手中茶盤撂下,一時間沉默下去,良久才出言,“菱兒性子雖說精明,可還是過于跳脫,再者有缺沉穩(wěn),況且留駐此處與她而言,亦并非什么好事?!?br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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