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古道北口剛吃過兩碗福黎花,回返時節(jié)淌趟溪水而過,打濕了鞋襪,這才不得已赤腳而來,有失雅意。”章維鹿聽聞老道一番話,倒是并無丁點介懷,眉目平和答道,且眉宇當中有些欣喜之色,“山中修道時,不著鞋履乃是體悟力從地起,但既然出山入世,何苦佯裝出塵,與尋常人格格不入。前輩居廟堂當中一人之下,與我這后輩又有何干系,扯虎皮的舉動,非但不討喜,最易遭旁人口舌,何苦來哉?!?br>
老道點頭,面色也略微好轉許多,又將米袋往肩上送送,“你這后生的確是妙人,起碼分得清道理,盡管行事興許不盡人意,總比那些位高門之后,瞧來順眼;貧道入世,無欲無求,更不愿遮蔽天機,已是有三五撥人推算出身在何處,可來尋人的無一不是趾高氣揚,恨不得將身后所立之人的臉皮撕將下來,懸到自個兒頭上,張口閉口間便要問其宗族后五百載,勢力如何變幻,倒真將貧道當成那些算假卦的云游道人,披著身道袍便膽敢同人指點命數(shù)。”
“齊相有位好兒郎,可謂是去糟粕留大統(tǒng),倒也不必肉疼?!钡廊擞挚戳苏戮S鹿一眼,絲毫不帶煙火氣,淡然至極。
章慶身死一事,不曾流傳甚廣,大抵是齊相親自出手,將種種說法壓住,這才不曾令齊陵全境上下皆聞,而眼前這位道人,聽聞是近幾月才踏足西路三國地界,如今并不見使什么神通術法,也未動用肩頭米袋,似乎是隨口道來,便將此事言說了個通透。
幾位軍中來人,神色微變。
章維鹿亦是有驚異之色流露,不過并無絲毫惱意,灑然笑笑,“老前輩神通超凡,見微知著明察秋毫,但晚輩的確不想接家父之任,多年來深知家父身居此職,勞心傷神且不得不為諸事緊束,早就聞之喪膽,我乃逍遙人,當真不愿理會種種駁雜。”
“命定之事,如若輕易可改,那便不可稱之蔚命定,”老道仍舊是不以為然,搖頭咂咂嘴道,“除非你小子耗費足矣震蕩世間的價碼,不然想要篡改命數(shù),上天入地,難上加難?!?br>
“米袋壓肩,我替前輩拎起就是?!闭戮S鹿面色不改。
“要說腰間重擔,誰也不比誰輕松,何苦相爭,還是貧道自個兒背著最好。”老道出言相拒,獨自緩行,似是已然知曉去處,邁步穩(wěn)當?shù)煤堋?br>
留于百足巷尾處的玄衣道人,仍舊狐疑不已,拖起金銀裹纏的幾粒米,猶豫良久,又拿起那封信件,緊蹙眉頭望了望幾人背影,嘀咕了句師父不知何時又欠下了人情,也將手頭六爻錢收回懷中,將卦攤收起,足踩道靴,緩緩走入城關當中。
若非是柳傾吩咐外出,錢寅即便是在山中再待個十幾載,也斷然無甚出外遠游的念頭,成天與六爻錢度盤與丹爐為伴,雖說難見新鮮物,可已然是極舒坦的營生,不必憂心性命,更無需與許多俗世中人打交道。清靜自然,能養(yǎng)運勢,在錢寅看來便是最好不過,至于諸多大志,實在難以入眼。
可此番終歸拗不過自家?guī)熜?,柳傾到頭來只說起一句師弟兩肩柔弱,不能當大事,錢寅便只得乖乖收拾行囊,垂頭喪氣往山外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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