才過歲除,胥孟府中如往日一般安寧。
今年燕祁曄并未在胥孟府中度歲除,而是自行奔波在外,誰人也不知其行蹤,哪怕是逃庵居士數(shù)次來尋,連同有軍陣中人接連登門送上密報,胥孟府中的家丁侍女也只說是老爺外出,年后即還,如是有要緊事,需待到老爺回府再行定奪才是,到頭來徑直閉了門戶,全然不允外人踏足其中。旁人倒還好說些,而逃庵居士這等喜好醉酒之人,卻已有奇長一段時日不曾嘗過胥孟府里的好酒,雖是酒量從來不濟,可卻相當好飲,憑自身酒量怕是前去市井當中,僅能與不勝酒力的老翁較量,不過卻全然不耽誤逃庵居士嗜酒嗜醉,這胥孟府閉戶,當真是令這位文人渾身上下都不甚舒坦,縱是歲除過得亦不順心,早早就前來胥孟府門前不遠處轉(zhuǎn)悠。
胥孟府雖是近年在大元威勢奇重,但這座胥孟府防備,卻很是荒唐,除卻一座瞧不得品相的陣法護住,府中少有高手蹤跡,更莫要說如今戰(zhàn)事不停,凡有高手亦不會在胥孟府中顯露蹤跡,更何況胥孟府雖名為山上宗門,但徒眾實在寥寥無幾,之所以能壓得整座大元修行山門不敢抬頭,全因燕祁曄一人修為,????????????????猶如高山大川,仰視不能。逃庵居士從不曾見過燕祁曄這等人,瞧來是喜怒無常的性情,時而和藹平淡,時而殺氣奇沖,不過過后仔細想來,亦是有些規(guī)律道理可尋,因此雖是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,卻是變?yōu)殡y得能在燕祁曄眼前晃悠的一位文人,不論出謀劃策還是操刀剖開大局,倒也相當合燕祁曄心思,故而近來過得還算順風順水。
但文人立在胥孟府外尋思良久,仍是拿不定主意,手撫額角大片桃花似的惡瘡,猶豫足有近半日,才趁無人時節(jié),躡手躡腳繞至胥孟府府墻處,自懷中掏出枚繩鉤來掛到墻內(nèi),近乎耗盡渾身力道才堪堪爬到墻頭,踩落府內(nèi)別院的幾片屋瓦,可惜因力道全無身子骨積弱,仍是不曾穩(wěn)住身形,落地時節(jié)崴了左腳,倒抽涼氣拖起傷腿,偷摸潛入胥孟府存酒庫府當中。
連文人都覺得很是古怪,胥孟府這時節(jié)按說不應(yīng)當如此冷清才是,即使是燕祁曄尚未回府,也當有丫鬟家丁四處走動才是,畢竟胥孟府占地甚廣,單是其中司澆灌花草良木,打理屋舍整潔之人已是不少,往常進府時這時辰多半是人來人往,今兒卻是格外清凈,連推門入了藏酒庫府這一路都未見人蹤,更不曾聽見甚響動,唯有風聲吹起零星兩三枚雪花,靜謐得緊。
可饒是文人心中惴惴,瞅見庫府當中陳列的壇壇酒水,當下就心生歡喜,逐個望將過去,撐起條傷腿一瘸一拐上前掀起酒壇,使兩指在壇底略微一撫,就曉得壇底寫得是何等年份,挑過壇足足在窖中藏有六七十年的好酒,打量四下無人,吃力抱起徑直走到庫府下的暗室當中,故不得周遭昏暗無光,連火折都未取就拍開老黃泥,十足豪邁抱壇便喝。分明是奇差的酒量,但逃庵居士飲酒一向豪邁,不求酒水滋味如何,但求一醉,甚至連飲酒此事都不甚喜好,唯獨喜好醉后乾坤,所以并不愿品咂滋味,只管灌起,近乎要將腦袋塞進入酒壇,架勢相當駭人。
燈火驟亮。
文人瞧見燭火下燕祁曄那張古井不波的老臉,險些一口酒嗆死,咳嗽良久,指著燕祁曄半個字也未能說出口。
“真不怕噎死?!倍嗥顣蠀s是安然盤坐在暗室之中,無奈搖頭,將另一枚蒲團扔到咳嗽不止的書生眼前,并沒有書生料想中那般動怒,而是正坐望向書生,微微一笑。
“想知曉歲除年關(guān),我久不歸府,做了哪些事?”
逃庵居士狼狽搖搖頭,勉強壓下咳嗽。
“眺木樓早年間曾與土樓齊名,此事你理應(yīng)是知曉的,只是近年來勢大不如前,遭土樓處處壓制,在江湖上名聲漸小,但在大元尚有根基,僅此一地仍能與土樓勢力眼線平齊,先前辦事不利,遭我在府中順手誅殺過一位頭目,卻仍不知悔,故而今年歲末,我找尋上門去,同眺木樓樓主好生攀談過幾日,往后眺木樓,便改姓為燕,盡歸胥孟府攜領(lǐng),打算將管轄眺木樓的大任交與你手,卻不料你倒是自行摸將過來偷酒,倒省下不少功夫?!?br>
“至于那帶兵書生的病,雖奔走多日,然實無可救,他那等人的性情連同病根可說是根深蒂固,求來仙家下凡賜靈丹妙藥或許能救,但身在人間,斷無旁門手段可醫(yī),雖從大軍當中撤回暫且調(diào)養(yǎng)一陣,可并不能解去病灶,待到開春時天景稍稍回暖,再令其去到正帳王庭調(diào)度軍馬最好,醫(yī)無可醫(yī),倒????????????????不如如他所愿死在軍陣中,飛蛾撲火,倒也壯闊?!毖嗥顣蠠o需說過多,文人心中亦是有數(shù),當下胥孟府如說誰人權(quán)勢最重,除卻燕祁曄穩(wěn)穩(wěn)坐在最高處,其下便僅剩兩位文人,自己如言是主內(nèi),需每日操持軍備錢糧連同局勢大觀,那書生便是主戰(zhàn)事,而缺一不可,尤其書生因病疾過重交出帥印過后,似乎被牢牢摁住頂上王字紋的正帳王庭這頭病虎,又有喘息的空隙,竟是牢牢攔阻住大軍壓境,寸步不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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